野菊

野菊课文

　　有人把立秋后的热天比喻（ｙù）成老虎。“秋老虎”果然厉害。火辣辣的太阳晒红了高粱，蒸（ｚｈēｎｇ）黄了枫叶，烤焦了盘山公路。

　　我后悔没听妈妈的话。妈妈一大早就冲我唠（ｌáｏ）叨：“去你姥（ｌǎｏ）姥家，３０里盘山路，２０里红石岗，离了啥也离不了水。快把水壶带上。”我咕咚（ｄōｎｇ）咕咚把水壶喝了个底朝天，一抹嘴笑了：“我属骆驼的，喝一顿管三天！”“死丫头，渴了可别后悔！”妈妈说完了，我也骑上车子上路了。我骑车走在盘山路上，感到越来越热，全身的汗毛孔一齐往外冒汗，口干舌燥，嗓子眼儿直冒烟。盘山路还没走完，我就感到头晕眼花，四肢无力。该下坡了，我心里有点虚，本想躲开正面的一块石头，结果轧上了另一块，车子一下倒了，我也摔在地上。幸好没受伤，只是裤子裂了道口子，露出了肉。我掏出手帕往上面一系，强挺着继续骑车赶路。

　　“卖茶！菊花香茶！”一声甜脆的童音传来，仿佛来自天宫瑶池。我连忙跳下车子搜寻起来。啊，葫芦架、野菊花、凉席棚、石桌凳，好一个救命的小茶亭！我把车子一丢，跑了过去，不管三七二十一，捧起碗来就喝。一碗，两碗，三碗。啊，那澄〔ｃｈéｎｇ〕清碧绿的液体在我体内流动，我醉了、酥了，一下躺在石凳上，美美地闭上了眼睛。突然，一只凉兮兮的小手放在了我的额头上。“大姐姐，你病了？”甜甜的童音那么轻、那么柔和，好似一片羽毛在轻拂我的面颊。我睁开了眼睛。啊，好俊的一个山村小姑娘！我还她一笑，摇了摇头。“噢，那就是累了。你躺好，我给你捶（ｃｈｕí）捶。爷爷干活累了都是让我给捶的。”说着，她攥起小拳头，在我腿上捶了起来。小拳头那么轻，那么快，落到哪里，哪里便酸溜溜的舒服。她突然停住了拳头，解开了那块手帕，哧哧地笑了。我的脸一下红了，嘴一撅假装生了气。她大眼瞪着，很委屈地说：“别羞，大姐姐，我也是女孩儿！”说完，转身跑进菊花簇围的小屋里，拿来了针和线，伏下身子，鼓着小嘴，给我缝起裤子上的裂口来。她缝得那么认真，小手指翘着，很是好看。看她最多不过八九岁，我疼爱地问：“这么小，你怎么会缝衣裳？”她瞟（ｐｉǎｏ）我一眼，认真地说：“爷爷说我是个大姑娘了，该会给弟弟缝花兜肚了。”她老是爷爷、爷爷的，那老人肯定是个鹤发童颜的老翁。我忙着搜寻，发现只有她一个人，便问： “爷爷呢？”她低头忙着针线活儿，答道：“进城看病去了，病了好几天了，因为这里没人看门，就没到医院去。今天星期天，学校不上课，我就来了。”我不在意地说：“门一锁不就行了？”她盯我一眼，说：“要卖茶呢。你看前后几十里没个卖茶的。爷爷说，怕赶路的人渴坏了。”平淡的话语，却在我心头掀起一个热浪头，我伸手捧住她的小脸，热热地亲了一口。她害羞了，把脸俯在我腿上，用尖尖的小牙咬断了线头。

　　该赶路了，我恋恋不舍地站起身来。她双手捧了一碗茶，送到我嘴边：“大姐姐，再喝一碗菊花茶吧，喝了好走红石岗。”我感激地接过碗，一口一口地喝了下去。啊，真是菊花茶，甜甜的，带着一股花的馨香。

　　茶钱好算，孩子的情谊难补，我掏出一元钱，往石桌上一放，向自行车走去。

　　“姐姐，站住！……”她跑上来了。

　　我跨上了车子，不理她。

　　“站住！站住！”她加快了速度。

　　我还是不理她。

　　突然，后面没了声音。回头一看，她摔倒了，正挣扎着爬起来。我跳下车子，返身向她跑去。

　　她哭了，把一把零钱甩进我的怀里，小嘴撅起一朵石榴花。

　　“我……”我说什么呢，只觉得脸在冒火。那滋味，比刚才的焦渴还难受。

　　“爷爷说过，该要的钱，一分不能少；不该要的钱，一分不许多。这是找你的４角钱。每碗茶１角５分钱。”说完她转身走去。走了几步，回头见我还直挺挺地站着，便停住脚，说：“大姐姐，走吧，回来再来喝茶。我上学，爷爷在。”说完，不回头地走了，腿有点瘸，大概是刚才摔的。

　　“你叫什么名字？”我大声问。

　　“野———菊———”菊花丛里飘来她那甜甜的童音。